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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著:神山修一 翻譯:konkon



雖然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,場內卻掀起一場軒然大波。客人們的視線全都向上方的一間包廂投去。先前一直埋沒在黑暗中的包廂現在亮起了燈,可以看到工作人員正開始將座位上覆蓋著的罩子掀去。

“那不是已故王太子的包廂嗎……”法蘭玆低低地說,“開啟封印了?”

“伯爵得到的包廂說不定就是那間。”

“不可能吧,那里是為王室永久保留的。”

“那為什麼亮起燈來了?”

“難道果真……”

我們面面相覷。伯爵弄到的,難道是長年空虛的王太子包廂?但是我們立刻又相信,這應該是事實。

已故王太子,指的是現任國王腓力普的嫡男——夏魯魯。以其英明而為世人所知的夏魯魯,以王太子的身份獲得了可以左右朝政的地位,卻在二十年前死於邊境宇宙站的一場事故。表面上是事故,其實卻是憎恨他的“帝國”一手導演的暗殺。為了表示哀悼,國王將王太子的包廂封鎖起來,目的是希望人們在看到歌劇院這座包廂時,能夠緬懷起已故王太子。

但隨著時間的流逝,不知何時起這座包廂卻變成了人們恐懼的對象。坐落於華麗的舞台與喧鬧的客席旁的這座寂靜無人的包廂,令觀眾乃至關係者都覺得害怕。漸漸地又出現了據說在包廂內看到過王太子亡靈的客人和演員,於是人們便連靠近都不敢靠近了。甚至警備員們也不願意一個人去包廂巡邏。有的在深夜感到包廂內有人的氣息,有的據說聽見對著空無一人的舞台拍手的聲音,有的看見包廂的幕帘無風自飄……自從我曉得有歌劇院這東西以來,那裡就被稱為“不可開啟的包廂”。

遭遇意外身亡的王子,這就足以生出許多怪談,更何況事故本身還有諸多疑團。貴為下任國王,為何會掩人耳目地去訪問邊境站台?為何沒有帶著宇宙軍的艦隊當護衛?那個時期,為何古今國境沿線會有帝國主力艦隊嚴陣以待……?事件之後,造訪該空域的調查團的失蹤一事,又給此事件平添一層神祕。每年都有記錄此事件“真相”的書被出版,王太子的忌日一臨近,就會有特別的電視專題被編纂。雖說王太子一職已由其弟亨利繼承,但對巴黎的人們來說,這一次是單指已故的夏魯魯而言的。

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”後座上的年長婦人說道,她別著一枚大如王冠上寶石的鉆石胸針,大概是昔日某偉大政治家的未亡人。

“簡直像是已故的那位大人又回來了一樣……”

“別說那麼嚇人的話。我都起雞皮疙瘩了。”看上去像是貼身陪護的年輕婦人摩擦著瘦弱的手臂。

“唉呀,夏魯魯大人可是一位氣度非凡的人哦。就算成了亡靈也想引人注目……”老婦人用劇院望眼鏡窺視著王太子的包廂,“在不曉得到底是哪一位會坐在那裡之前,連喜歡的歌劇都沒心思看了呢……”

歌劇院的每個人都無一例外地竊竊私語著王太子包廂的事。而知道答案的,恐怕就只有我和法蘭玆了……雖然這麼想時有點洋洋得意地味道。

“您怎麼了?”

順著馬克西米利安擔心的聲音回頭望去,只見瓦蘭蒂娜臉色煞白,顫抖地縮著身子,恐懼著。

“瓦蘭蒂娜!”我瞥見法蘭玆露出吃驚表情,“不舒服嗎?”

“好可怕……”瓦蘭蒂娜用快要昏厥似的聲音說。

“在下送你去醫務室吧!”馬克西米利安站起來伸出了手。但是瓦蘭蒂娜並沒有從座位上站起。

“請別在意,這是常有的……”

“出什麼事了?”法蘭玆小聲地問,“這人有讓你害怕的人嗎?”

“不……”瓦蘭蒂娜看也不看地指向已故王太子的包廂,“我覺得那裡似乎有某種可怕的氣息……”

法蘭玆從我手上取回望遠鏡看看包廂。

“沒事的,只是工作人員而已。”

“但是……有什麼可怕的東西。”瓦蘭蒂娜將顫抖的手指覆在臉上,“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到了……有一顆凝固著憎恨的心在靠近。”

“憎恨?”

“在下也沒看到什麼古怪的東西……”馬克西米利安一邊用軍用雙筒望遠鏡仔細偵查著包廂一面說,“工作人員的樣子也很正常。雖說像是在害怕什麼。”

“當然是因為踏進了王太子的包廂的緣故。”我說。

“在人多的地方我常常會這樣……”瓦蘭蒂娜說,“過一會兒立刻就會好的。”

“因為你的感受力很強……”法蘭玆說,“一定是害怕包廂的謠言吧。”

“不過已經平靜下來了。我已經全好了……馬克西米利安先生,您請坐。歌劇馬上就開始了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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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,場內的照明熄滅了。

變暗了之後,瓦蘭蒂娜卻反而像是平靜了下來,將視線痴痴地投向還拉著幕布的舞台。如果法蘭玆能握著他的手就更好了。

樂隊席開始合音了。管弦樂器的聲音在宣布歌劇開場的臨近。

客席間不時傳來干咳,快到開幕的時間了。然而,王太子的包廂內依然看不到任何人。

樂器的聲音安靜下來。終於謠言走了。在大家都已經認為並不存在什麼新主人的時候,關鍵的包廂再度亮起了燈,一位高個子男人現身了。

客席間上響起一片嘈雜。

我聽見老婦人在我背後倒抽了一口涼氣:“仿佛那位大人還在世一樣的……”

不過,那當然不是王太子,而是基督山伯爵,他由海黛、阿里、貝爾圖騰和巴蒂斯坦跟隨者,悠然地俯視著客席。昏暗的大廳中唯有那間包廂被橙色的燈光照亮,宛如幻燈片。和那個時候——在月球歌劇院第一次遇見伯爵的時候——一模一樣。

伯爵以不輸舞台名角的優雅姿態,向前邁步。

“這一位是誰?”老婦人低聲說,“應該是很有身份的人物,卻從沒見過……”

“不過卻是位很帥的大人……”年輕的那位入神的說,“肯定是哪個行星的大公殿下吧?”

伯爵的確比已往看上去還要瀟洒。不僅是老婦人,連年輕的女孩們也想去投去熾熱的視線。但是,今晚的主角不是伯爵,而是海黛。

伯爵將海黛推到自己的面前,像是有意將她展示給劇院的人們。海黛穿著一件前所未見的華麗禮服,走至欄杆前。儘管身子未動,卻宛如挑起了一支舞——一支並非用我們熟悉的那種舞步,而是用靜止的動作去表現截然相反的激烈行為的東洋舞……其身影恍若神仙般美麗。

“是某個行星的公主吧?”女人們的感嘆中混雜著嫉妒。四面八方亮起了閃光燈。這些照片登上明天的早報後,歌劇院的海黛和伯爵以定會在巴黎人的心中留下長久的記憶吧。

從舞台側面現身的歌劇院經理,向全體觀眾介紹起伯爵來。

“這位就是本日演出劇目‘惡魔羅貝爾’的贊助人——基督山伯爵大人……”

伴隨著宣布聲,伯爵向客席恭敬地行了一禮,海黛也隨之謙遜地行禮。先是某處不知不覺想起了掌聲,接著鼓掌聲就波及至了歌劇院全體。

掌聲的漩渦。我的胸中充滿自豪,真恨不得告訴大家這個人是我邀請到巴黎來的。

這時,伯爵望著我擺了擺手。

伯爵從人堆中找到了我!

我著迷地揮手致意。身邊的視線一起集中到我身上。大家都對我和伯爵的關係抱著疑問,同時又羡慕不已,。

“伯爵!”

我將白天的躊躇扔到了九霄雲外,叫了起來。法蘭玆猛戳我的肋部也假裝不知道。伯爵果然同我想的一樣,在封閉的空間內打出條條通道,將我帶至廣闊光明的地方。

伯爵在巴黎的初回登場無疑取得了巨大成功……在喝彩聲中我如此想道。巴黎的每個人都會敞開雙臂歡迎他的到來吧。華麗、優雅、古怪、神祕……伯爵充分具備著最深得巴黎人喜愛的資質。雖然我沒做過什麼,卻也不知為何高興得很。

“阿爾貝……”法蘭玆湊在我耳邊悄悄地說,“你老爸來了哦。雖說作為司政官後候選人登場的時機不太對。”

恰逢其時,父親與母親的身影出現在莫爾塞家的包廂內。

若在平時他們一定會沐浴在漫長的鼓掌聲中入場,今天的贏家卻是別人。全體觀眾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伯爵的包廂,父親失落的表情就算是這麼遠也看得明明白白。雖然他裝作很平靜,我卻十分清楚。父親像個小孩子,一旦沒有受到周圍人的注目便會灰心喪氣的。然而,今天是和母親在一起,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。母親挽著父親的手臂,似乎正在悄悄說著什麼安慰的話。

父親將視線轉向王太子的包廂,用劇院望遠鏡看了一下後便呆住了。他一定很驚訝伯爵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。

而伯爵現在一定是在向父親點頭示意,不知是否舞台燈光反射的關係,他的額頭微微發出藍色的光芒。

我看見父親鄭重地向伯爵回禮,母親也謹慎地送去了問候。

如此一來,兩者之間的知交關係也就在巴黎市民面前公之於眾了。這無論對父親還是對伯爵都是件好事。恐怕從明天起,莫爾賽家的沙龍就會被客人們擠得水泄不通吧。

我呼了一口氣,坐回椅子。

即便不用我四處奔忙,伯爵也能在巴黎的社交界行走自如。雖然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,我卻也感到一絲寂寞。

掌聲褪去後,場內便沉浸在開演前的寂靜中。

正在此刻,一個尖利的女聲切裂了劇場的空氣。這並非歌聲,而是慘叫。抬眼望去,只見包廂中的海黛倒了下來。衣裙翻飛,雙眼瞪得大大的,美麗的面孔上浮現著強烈扭曲的表情。我反射性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。

……!

海黛嬴弱的身軀翻出欄杆,飛入空中。一瞬間像是慢動作一般,她身上的首飾閃著黃金的光芒,羽翼般的披肩微微舞動,連漆黑長發緩緩入波浪般飄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明知這樣落下去就無法挽回,我卻還陶醉地看著這幅場景。因為它太過美麗,以致讓人無法產生現實感,甚至認為她就將這樣一直飛去什麼地方。

但是千鈞一發之際,伯爵卻將海黛一把抱住。

從那一刻起,客席上才第一次傳出尖叫。

時間又恢復了正常的流動。伯爵將海黛抱在懷中。她的頭大大地後仰著,露出佩戴著華麗首飾的雪白脖頸。她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,臉上毫無生氣。

“海黛小姐!”

我從座位上跳了起來,無法再坐視不管了。

“等等,我也去!”法蘭玆從後面追上來。

“法蘭玆先生!”

我聽見身後響起馬克西米利安鄭重地叫聲。

然而我們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,跨過客人們擁擠的膝蓋,一面聽著身後傳來的叫罵,一面朝已故王太子、伯爵的包廂跑去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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